標題：疑問

　　九月，學校開學之後我就無法到出版社打工，對於不能再天天看到小翼這件事，我心裡極度不安與煩燥，上課無法專心、在同學間沉默寡言，連以前最愛的籃球也索然無味了。

　　阿成看出我的不對勁，將我拖到角落。

　　『森，你搞什麼？只不過是見不到你的小翼姊姊，有必要搞得這麼嚴重嗎？』

　　『你不懂！我長那麼大第一次如此思念一個人。我好想立刻見到她！沒辦法見到她，我都快要瘋了！』

　　阿成笑著蹲在地上，點燃一根煙，然後遞給我抽。

　　『不然翹課去找她，怎麼樣？』

　　『你說真的？』

　　『你是我兄弟，我不挺你，誰挺你？』

我和阿成立刻翹了課，翻過學校圍牆，共騎阿成的機車到出版社等小翼下班。

下午六點半，小翼走出出版社的大門，我跟阿成埋伏在附近的巷子裡，跟蹤小翼的去向。只見小翼往忠孝東路走去，來到頂好的麥當勞，便進入女廁裡。我與阿成跟到麥當勞裡，小心地不讓小翼看到，過了半個小時，小翼走出廁所，卻變成一個我差點認不出來的小翼。

平時的小翼總是穿著端莊優雅的洋裝，臉上不施胭脂，渾身散發著自然天成的柔和美感；眼前這個小翼卻穿著低胸的上衣，露出深遂的乳溝，與超短的迷你裙，那雙美腿在男人面前一覽無遺；臉上塗著濃艷的妝彩，一雙眼睛勾得又野又媚、兩片嘴唇塗得殷紅妖嬈，那個陌生的小翼散發著危險冶艷的氣息。

阿成驚訝轉問我：

『森，你的小翼姊姊怎麼這樣打扮？太奇怪了！』

我無法回答阿成的問題，因為也有無限的疑問在我心中。

但小翼的行動迅速，沒讓我們有多的想像時間，她走到馬路邊攔了輛計程車坐上去，我跟阿成趕緊跟上去，那輛計程車左駛右轉，一轉眼就來到羅斯福路，小翼一下車，就往其中一條小巷子走進去。

我和阿成跟上去，看到小翼朝著一家像是舞廳的店面走過去，門口看顧客人的工作人員對小翼從頭看到腳就讓她進去，我跟阿成也要跟進去，工作人員一見我們穿著高中制服就將我們擋在門外，還說高中生不能進去。

我跟阿成見不能硬闖，便在巷子口等待小翼出來。過了兩個多小時，小翼跟一個男人勾肩搭背地走出店門口。

看得出來那男人喝了不少酒，高頭大馬的身驅緊緊地環抱著小翼嬌小的身體，單手恣意地在小翼的背上與臀部遊走，小翼不但不以為意，還笑嘻嘻地在男人耳邊說著話，他們經過我面前時，小翼無意識地望了我一眼，那眼中的陌生與冷漠讓我打寒顫。

我忍不住走上前去，拉住小翼的手。

『小翼，別跟他走！』

『你是誰？你認識小翼嗎？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？』

小翼奇怪的回答讓我以為她喝醉了。

『我是森！是森呀！小翼，妳喝醉了嗎？』

『我沒喝醉，我也不是你認識的小翼，希望你不要管我的事。』

她的神情像是一隻想補捉獵物的母獅子，絕不容許任何人任何事打擾她補抓獵物，那般冷酷而絕決。我有些怕？我心裡有個聲音告訴自己：不要跟她爭辯，她不是你或知道的小翼。於是我退讓了，我放開小翼的手，讓他們去搭計程車離去。

阿成走過來，奇怪地說：

『森，小翼怎麼搞的？你怎麼就這樣讓她走？』

『她不是小翼。算了！回家吧！』

我頹喪地不願再多想，只想用冷水沖沖我的臉，告訴自己這一切都不是真的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小翼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愛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9/03/1997

標題：證實

　　過了兩天，待心情較為平靜下來之後，我開始思考小翼怎會有如此轉變？第一個念頭就是上圖書館去查資料。

　　查了幾天資料，我查到心理學方面又類似這樣的症狀，叫做「人格分裂」。我想起以前看過幾部美國電影都曾以「人格分裂」做為主題描述，再對照那天小翼的言行，的確有幾分相似。

　　但是這些案例都發生在美國，台灣甚至亞洲根本聽都沒聽過有發生這種事，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？發生在小翼身上的事，是不是就是書上、電影裡講述的事？

　　等到星期六，我向學校請了假，特地回到出版社去看以前的舊同事。

　　果然在倉庫裡，我見到久違的小翼。她穿著白色的有領背心、駝色的及膝裙，頭髮紮成俏麗的馬尾，正在倉庫點書。

　　小翼看到我，露出熟悉的溫柔笑容，開心說道：

　　『森，好久不見！今天來看同事嗎？』

　　『是啊！來看同事。小翼，等會兒一起吃午飯，好嗎？』

　　『好啊！你等我下班。』

看到小翼開朗地答應我的午餐邀約，我心裡再清楚不過：現在這個小翼是以往我所知道的小翼，是我最深愛的小翼，而前幾天那個妖艷的小翼，的的確確是另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小翼。

吃完午餐，我和小翼喝著咖啡，終於我忍不住發問：

『小翼，前幾天我也有來找過你，你記得嗎？』

小翼顯露出困惑的神情，有點慌張地回答：

『我...我不記得了！有發生過這種事嗎？很抱歉，我常常會忘東忘西的，可能那天我太累了，一下班就回家睡覺了吧！』

『你還記得那天你睡醒來是什麼樣子嗎？是不是化著很濃的妝，穿著你平常不會穿的衣服？』

小翼瞪大眼睛，一副就是被我猜中的樣子，她雙手掩面，一會兒，才很疲憊地說著：

『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，我會一陣一陣地失去記憶，會有一段時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事，那感覺很像是自己睡著了，身體卻照著另一個意志去做她想做的事，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醒來都是臉上化著濃妝、身上穿著很曝露的衣服，我好害怕！我不知道在我不知道的時間裡我做了什麼事，我也不知道這樣會給我帶來什麼後遺症，我不敢告訴任何人，我怕被別人說我很浪蕩、很不要臉。』

我伸出手去握住小翼的手，我可以從她手心傳來的顫抖感受到她的恐懼與不安，我甚至可以感覺到她是極度為這件事煩惱，就我親眼所見，她所害怕的事是真實的，她所不知道的自己，極有可能正做著她所害怕的事情，正無情地傷害她、打擊她。

對小翼，除了愛情，如今還有正義感產生，面對這麼無措無助的小翼，我心裡想要保護她的感覺油然而生。

或許小翼真的是人格分裂患者，但這不會影響我愛她的決心，我愛的是一直在我眼前溫柔善良、懂得我靈魂的小翼，我願意為了保護小翼而付出一切，我發誓！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小翼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我愛你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我將盡我所有保護你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9/08/199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