稍縱即逝的時刻,不能坐等,而必須投身追求。許多罕見的期待,
都不可能翩然到來。它的降臨與失去,都是無法掌握的。
因為稀有,所以幸福。過了四十歲以後,我才覺悟,
幸福不是從天而降,它需要依賴智慧與毅力去創造。
幸福是什麼?幸福是一種抉擇。我仍然記得洛杉磯的落日,沉紅地
照射在聖塔莫尼卡海灘。那時我初涉海外政治運動,心情有著憧憬與落寞。
憧憬的是,我希望藉著文字的渲染來形塑一個理想國。落寞的是,
我全然與學院研究切斷關係。海水悠悠,無端湧起遼敻的怔中。
如果我選擇留在學院. 往後的道路應該是平坦穩定。然而,我竟是背
離當初的誓願,投入與自己性情完全扞格不合的工作。
面臨人生的抉擇,我必須做出明確的判斷。一場政治事件發生時,
往往是多少人的青春理想遭到捻熄,歷史的走向也因此而改道。
在那樣的關鍵時刻,你會建議我隔岸觀火,還是縱身投入?
你似乎可以看出我那段時期的焦慮與傍徨。內心的徨鬥牽扯,使我在一夜
之間就蒼老了。們畢竟決定躍入那政治的激流之中,因為歷史不可能再給我
第二次機會,生命中的靑春也不可能再發生第二次。我彷彿察覺到,
冥冥之中有人為我投身而入,聖塔莫尼卡的落日,顯然是見證了這神袐難解的時刻。
朝向滔滔的海水,我看見了看不見的未來。
為了那次的選擇,我走了迂迴而辛苦的道路,不僅成了威權體制的假想敵,
而且變成家族的情感負擔。如果生命中有所謂的孤絕和悲愴,那段歲月的經驗
應是是最好的寫照。但是,那也是我少有的幸福時刻,因為我做了許多人所不敢
做的抉擇,而那樣的抉擇,也超越了我的勇氣與性格。縱然是何等艱難,何等因頓,
只因做了自己願意做的,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,飽滿飛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