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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人勿近 惡靈退散... 《前一篇 回她的日記本 後一篇》 溝通的藝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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篇名: 我愛你,但是我看不到我們的未來
作者: 沙米咚咚 日期: 2017.10.07  天氣:  心情:

好吧~今天有點偷懶,轉了一篇網路文章,應該是一名大陸作家在台灣讀書時,親身經歷的一段愛情故事。雖談不上驚心動魄,但我卻覺得有點感動也有點遺憾...

因為故事有點長, 可以點一下順便聽歌... (是不是覺得版主很貼心?! XD)



----我是優雅的分隔線----

文作者 / 周蘇婕

2014年11月29日,我坐在阿里山民宿的一台電視機前,等待九合一選舉的結果。藍綠之戰基本一目了然,國民黨的慘敗似乎在暗示2016的“總統大選”花落誰家。在台北投完票的男友打來電話,我小心翼翼地問他,所以兩岸統一更難了嗎?他思考好一會才回道,統一的時候我們還會在一起。

可是到了2016年,我在上海野心勃勃的冬天里打拼時,民進黨的蔡英文上台了,大陸網友打着“寸草不生”的旗號開始出征Facebook。忍不住好奇,我還是買了一個月vpn的會員,用來翻牆看臉書。信號通暢得毫無遲疑,卻在一條通知下意外停滯:Johathan評論了Daniel發布的有你的照片。

Daniel是我在台灣上課的同學,而Johathan,只是我前男友眾多英文名中的一個。


2
當真正明白小確幸的含義時,我已經飛回大陸,過着連翻牆都抽不出時間的生活。而那個教我創造小確幸、感悟小確幸的男孩,也已遠離我的生活。我們的關係,在最後一次寄東西後悄然熄滅。

在台灣探險時,他說自己有個朋友是紀錄片導演,拍了一部關於艋胛歷史的地下片,涉及到真實的茶樓和娼妓文化,只在小範圍內傳播。立志要成為野生作家的我當即拍案,表達出強烈的觀影慾望。結果等我離開台灣,他才拿到那部稀有的DVD,塞在一堆民俗手工品里送去順豐。

我等了快一個多月也沒等到快遞,他卻忽然失去音訊。又過了一段時間,他才發微信說,因為DVD內容敏感、手工品關係到民族工藝,所以東西在過海關時被扣押了。“那你呢?” 我打字的指頭恨不得在屏幕上砸出洞。

“罰了點款,關了十幾天,一年內不能出台灣。”

我一下子就停住呼吸,他立馬回復我:“沒什麼事,能有什麼事。”

我又沉默好久,反問他:“所以你不能來大陸?”

“你也不會來台灣。” 一個肯定又冷靜的句子同時承認了兩個事實。

這些事實在關係曖昧時我就心知肚明,可他很長時間內都不明真相,常常興奮地拍着方向盤喊,還是要爭取一下的!我問他爭取什麼。他眨眨眼睛說,爭取統一。


3
我在台北上學的這一年里,認識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人,但台北男友的身份最撲朔迷離。他說自己在一個破劇團幹活,也說家里曾經是混黑道的。那次他帶我去迪化街看戲服,霞海城隍廟旁的永樂市場里有數百家布商,還有老裁縫可以量身定做。我驚訝地問道:“你不是話劇演員嗎?”他在一堆花色里挑挑揀揀,然後猛地一轉頭,“對啊兼職舞台設計,有時當導演,有時也經營一家飲食公司。”

我瞪大眼睛,他揮揮手一副很不屑的樣子,“哎呀就是為演員們做便當啦。”

“其實也沒這麼簡單。” 他話鋒一轉,挑着眼角看我,然後放下手中的布,走到沒什麼人的地方,湊在我耳邊說:“早期的黑幫哦就在夜市擺攤,收保護費。新一代在經營公司,西裝革履,樣樣都幹。”

他以為我會倒吸涼氣後退一步,但是沒有。作為一個長這麼大連場群架都沒親眼看過的人,我對那些驚險刺激的經歷充滿興趣。怎麼說,我不喜歡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人生。而他隨便一句話,背後好像都隱藏着驚天大秘密。


4
要怎麼形容台北男友呢?反正很不簡單,特別有心機。剛開始認識那會,我心情不好,做什麼事都倒霉。他約着我去KTV唱歌,而且信誓旦旦地說,一定要去林森北路的那家錢櫃,很夯很帶感。結果到了小包廂,他一首歌也不肯唱,推辭說不行不行我就是五音不全。因為倆人還不熟,我也不能強求,就一個人扯着話筒在那鬼哭狼嚎。而他逞着面子要裝土豪,把服務員叫進來說紅酒不夠,要重新點瓶威士忌。

很久後我才明白過來,他這麼一杯紅的一杯黃的遞過來,就是要我喝混酒唱不好歌。我這個人喝多了就會發酒瘋,特別興奮,每一個音都顫顫巍巍,醉醺醺地倒在地上。沒過幾天,他發給我一個視頻,上面是他某次演劇唱歌的橋段。我嘲笑地問他是假唱嗎,結果他當場清唱了一段發過來,說上次不會唱是騙人的。

一個三分鐘的視頻愣是被我看了半小時,他吐出來的每個音、每個轉折,都被我貪婪地吃了進去。

很久後我才點開第二個視頻,他風輕雲淡地附言:我就喜歡你在錢櫃的這段群魔亂舞。我氣得面頰通紅,惡狠狠地罵他,明明是一個人,哪來的群魔。他認真地回復,在我心里有好多個你啊,害羞的你,漂亮的你,喝醉的你。

見我真的不理他了,他又趕忙道歉,補充說道:“其實是想讓你崇拜我。你文章里寫過的,你崇拜一個人才會喜歡一個人。”

我也不知道他在網上翻了多久才翻到那句話,覺得他挺笨的,也挺可愛。後來他專門錄了好幾首歌,放在我的手機里,這樣就可以單曲循環,不用每次看完視頻再點一次開始按鈕。

有時他帶我兜風,我在車上聽着聽着就睡着了,醒來時候發現車停在路邊,他就一直看着那段群魔亂舞嘿嘿嘿地傻笑。


5
我曾經發現他手機里的夜店照片,一堆豐乳肥臀的妹子圍成一圈,兩隻手戴着三枚寶石鑽戒的他,站在中央吹酒瓶。他解釋這是年輕不懂事的表現,戒指是劇組的道具,用來騙小女生的。

事實上只有在我面前,他才願意穿着大褲衩,扒拉着人字拖走來走去。一開始我為自己不是正妹感到難過,原來在他心里我就是廚房擦地板的歐巴桑。他聽到後氣得揚手要打我:“為什麼你的大腦總是倒着長?”

經過輔仁大學的路上,開着很多家舊車店鋪,各種型號的車仿佛曬豬肉那樣,赤條條地躺在大馬路邊。有次他一拍方向盤:“我這輛二手車哦,就是這裏淘出來的。” 我有點鄙夷地看着他:“所以你就是用這輛破車去泡妞的嗎?”

“白目啊!這裏挑輛跑車隨便租一晚上,妞不就來了嘛!”

“那你帶我兜風,為什麼不租輛跑車呢?”

“你又不是用來泡的。”

“所以我是用來煮的嗎?還是煎的?”

“你是用來疼的。”

我剛要脫嘴的話又猛然一咽,他確實不是一般的貧嘴和肉麻。所有的壞事到他嘴里都成了好事,所有的好事到他嘴里又成了奇跡。我想自己是不會信那一套的,畢竟他是個演員,滿口跑的都是台詞和火車。


6
即使擁有一家飲食公司,但也不意味着他能隨意帶我進出101大樓。而讓我更驚訝的是,他不止擁有一台二手車,家里的電視和電腦也是轉讓貨。我常常懷疑,這家飲食公司很可能是一個慈善機構。

平日里我們吃得最多的就是台灣便當,豐富快捷,而且特別便宜。有時我指着他飯盒里的滷蛋大叫:“哇塞你有一顆鴿子蛋耶!” 這時他就會把滷蛋夾到我碗里,眨着眼睛問我:“所以你會嫁給我嗎?” 我把筷子戳進滷蛋,狠狠地塞回他的盒子:“不會。” 他有點落寞地垂下頭,把蛋黃挑出來,又把蛋白夾到我的面前:“那就補點蛋白質練馬甲吧。”

過了一會,他用台啤易拉罐上的拉環做了一枚戒指,趁我午睡時戴在我手上。有幾次醒來也不是拉環,是用蒲公英編成的草戒指。

還有一次我們走進學校門口的便當店,當時正值下課高峰期,一大堆學生圍在收銀台前。可看到手臂紋身、戴着墨鏡的他,擁擠的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道。他也沒有客氣,徑直走上去,兩分鐘內就拿到了晚餐。他把便當放到我面前,撇撇嘴:“奇怪哦,他們好謙讓。”

而我為能吃到大哥買的便當暗暗竊喜。


7
說到底,他就是個混吃等死的傢伙,不務什麼正業,但渾身的落魄和窮酸又不那麼簡單。他能把一盤普通的蚵仔煎吃出頂級的美味,能把一個不起眼的女孩瞧出十二分的稀奇。


8
但其實我也很不甘的,會有意無意提到帝國牛排館的特級老饕。我時常提議,要不讓他去富婆旅遊團當導游,我來寫傍富婆方案,他負責賣身賺錢,事後五五分成。他捏着我的臉大叫狼心狗肺,反擊道:“那你為什麼不去找小開?” 還沒等我張口,他又自己回答:“ 因為你太醜!” 我也揪住他的一隻耳朵喊:“為什麼你傍不到富婆?因為……”

“因為我不屑!” 他又一次成功地搶在我前面。

我不甘心,揪住他另一隻耳朵:“為什麼你總是隨叫隨到?”

“因為……” 他遲疑的那會,我終於得到了機會,“因為你太閒!”

他緊緊抓住我的兩隻手,“因為……你重要。”

我愣了愣,但隨即白眼一翻,重要有什麼用,重要能用來吃嗎。第二天他就帶我去陽明山吃燭光晚餐,後來好幾個禮拜,我都能聞到他渾身散發的方便面味。

而在說到富婆計劃後,我也提起釣凱大法。為了防止我去夜店釣小開,或者說為了不當吃軟飯的小白臉,他甚至偷偷藏起我的大陸通行證。沒有證件是不能進台北夜店的,我找了好久才發覺是他干的壞事。為此我們又大吵一架,從天南吵到地北,從口渴吵到窒息。正當場面你死我活時,他忽然擺擺手,要我等一下。

他從包里翻了半天,翻出一個小本子,開始歪歪扭扭地寫字。“我把剛剛那段對話記下來,挺有趣的,以後你寫小說好用到。”

我的眼淚一下就浸潤了干裂的嘴脣,含糊不清地說:“以後出了書,我才不會給你簽名!”

“對對對,不簽不簽。” 他一面寫字,一面應和我。

“不行,我要簽的。我要在你臉上寫「我是豬」。”

“對對對,你是豬,你是豬。”

當我自挖墳墓又要耍脾氣時,他把本子塞到我手裏,湊上一張還算帥氣的臉想要吻我。可靠近時又停住了,他縮回腦袋:“不行,你不喜歡韭菜味的吻,明天還你一個咖喱味的。”


9
我去阿里山玩的時候,他正好要去加德滿都看一個朋友。他讓我路上小心,我也讓他路上小心,他摸着頭憨憨地說:“放心吧,我不會把鱷魚吃掉的。”

阿里山回來後,我腦海里一直盤旋着電影《潘神的迷宮》的主題曲,就興沖沖地畫了一張樂譜送給他。他盯着那張紙看了好久,看到鬥雞眼才抬頭問我,這個五線譜的線不是用尺子打的吧?我也不好意思地摸摸頭,嘿嘿是用悠游卡打的,畫一根線要擺四五次卡呢。


10
他開着他的小破車,帶着我去了很多地方。我們最喜歡做的事,就是在台北的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轉圈,對着街上的人評頭論足,以及沒有節制地發瘋大笑。他問我最多的話就是你干嘛要喜歡一個窮鬼哦,還是一個欠債的窮鬼。我翹起二郎腿笑着說,因為在豪車上禁止抽煙啊。

我們是冬天去綠島的,那時風浪洶湧,還沒出發前就有很多人告誡我們一定會暈船。開船幾分鐘,我很緊張地抓住他的手,他說要不去過道邊拿個塑料袋,以防吐出來。我還是緊張地抓住他,不肯讓他走。他無奈地笑了:“好好好,要是真吐了那就吐我手上吧。”

結果開到一半,吃了藥的我一點都沒事,心平氣和地看窗外的美景。之前大拍胸脯說着沒事的他,卻難受地捂着胸口,趴也不是,坐也不是。我有點心疼地摸摸他的頭,他不願在我面前顯得懦弱,就扯出一個又勉強又慘淡的笑。

到綠島時已經下午,我們頂着風雨騎了半小時機車才到民宿。因為是旅遊淡季,街上的店鋪大多關門,我們在一家掛滿魚類標本的店里吃了頓飯,魚肉像石頭一樣堅硬,他拉着我的衣角偷偷說:“這可是化石級別的生物哦,賺大了!”

吃完飯外面一片漆黑,但我們還是一人一車,要去找島那邊的朝日溫泉。咆哮的浪水就在腳邊,前方幾十米外除了他的一丁點車燈,沒有任何光亮。我害怕地朝他大叫,結果還沒傳出去就淹沒在狂風中。後來他好像感覺到什麼,停了車在路邊等我。

“不能並排走。要不你開在我前面吧,我就在你後面。” 他捏捏我委屈的臉。

於是我就很小心地往前開,開到後來,都不知道他在後面摔了一跤又默默跟上我,也不知道騎車前他偷換了我那輛並不靈敏的車。

忍着一路的恐懼和寒冷,我們終於到了朝日溫泉,卻因為天太冷下不了水,就坐在門口分一包餅乾吃。我們緊緊擠在一起,吝嗇得不肯浪費掉一絲熱量。那時候我就想啊,要是來一場海嘯,這樣被淹死也挺浪漫的。

快要到民宿區的路上,忽然跑出來一條狗,我嚇得大叫要甩開它。儘管他知道我怕狗,但看了一會還是看出什麼名堂。他笑着沖我喊:“不用怕,它是在給你領路!” 果然等了一會,我發現這條狗沒有咬人的意思,路口轉彎的地方跑在前面,直順的大道上就跑在旁邊。

它沖我搖搖尾巴,小眼神里熱熱的,特別像我的台北男友。


11
我一直以為他疏於交際,可真要聚會起來,他的朋友來自五湖四海、各行各業。有些喝了酒的台灣原住民拉着我說:“啊,他還活着呢!” 那段時間,他好像比我更迫切地想要了解世界,結識並深入不同的人群。或者更凖確地說,帶我去看井外面的千奇百怪。三天兩頭他就會問我,哎你要不要見見這個唱饒舌的,哎你要不要約約那個紋身師。

在他給我記段子的小本子上,扉頁寫着一句話:想追一個人的時候,我們的精神可以是宇宙萬物。


12
有段時間我真的很喜歡他,喜歡到把自己忘記,喜歡到想為他賺大把大把的錢。我也喜歡和他說話,沒話找話地說話,說一顆芋圓的寂寞,說一根大腸包小腸的滿足。

聖誕節前夕,我想給他買一個禮物,不是便宜又假裝很有情懷的那種,是有點貴有點燙手的那種。可平日為了看劇生活拮据,我也湊不出更多的錢,於是就壯着膽去信義區的酒吧街找工作。

一家叫Brass Monkey的酒吧門口貼了張招工啟事,也就是端端盤子送送餐,時間正好和上課安排錯開來。我和經理激動地交涉了半小時,薪水和排班都確定下來後,他忽然問我,你不是台灣人吧?我掏出自己的證件,對啊我是大陸來的交換學生。他為難地搖搖頭,不行的,交換學生不能打工。

我垂頭喪氣地坐在酒吧門口,看着街上那些背着名牌包的女孩子走來走去,整條街整條街的香水糊了我一臉。有幾個連夜店入場費都不肯出的美國佬,也坐在樹邊的台階上,舉着便利店買來的威士忌和汽水,一邊調酒一邊大笑。他們看看我,我也看看他們,好像很清楚彼此的窘境和酸楚。

後來我一狠心,就在Facebook上發狀態,要轉讓林奕華《紅樓夢》的票。這張話劇票是我幾個月前好不容易搶到的,是VIP包廂里最好的位置,快一千人民幣。票很搶手,不出半個小時買家就找上了門。再退掉三四場別的舞台劇,我就用這些錢去星光三越的櫃台,買了一個基本款的Dupont打火機。

他打開禮物盒時嚇了一跳,跟我說,“你不覺得掏出來的時候,特別,特別不搭嗎?” 他看看自己磨了邊的袖口。

“沒有啊,我覺得又低調又迷人。你不知道那些真正有錢的人嗎?外面很破,裏面很美。” 我咂咂嘴,輕飄飄地說。

他又問我哪里來的錢,我抿着嘴脣笑笑不說話。當他知道我把那張話劇票賣掉的時候,一直氣呼呼地跺腳罵我蠢:“拜託!等很久才很難等到那麼好的位置!”

後來《紅樓夢》演出時,他找了熟人把我帶到後台。位置比VIP包廂還要好,其他觀眾都看不到那些演員的屁股。是的,他永遠都在竭盡所能,為我爭取特權。

可是轉念一想,我心里又特別難過。他這麼一個破劇團的小演員,要低聲下氣說多少好話,才能把女友曲曲折折地攬進來。


13
我生日那天,一向不會醉的他還是喝多了。他意識不清地說着:“你知道嗎,你上課總是趴在桌上,總是在底下玩手機,在課本下放一本小說書。” 我很困惑,就問他你怎麼知道的。他晃着身子一彎腰,對着自己的嘔吐物說:“因為我經常去學校看你啊。有次哦,你就從我車邊走過,你都沒發現我。”

我為自己是一堆嘔吐物而感到幸福。

那晚上,我坐在電視機前看他為我租來的《賽德克巴萊》,驚心動魄破地看了快五個小時。我想他如果是一個部落頭目,在戰場上英勇殺敵對抗強權的話,我也願意把糧食省下來,和那些老弱病殘一起,選擇集體上吊。

然後在彩虹橋的另一端,心滿意足地等他。


14
第二天一大早,他就打電話說做了兩個噩夢,其中一個和我有關,叫我這幾天注意安全。我問他是車禍還是猝死,他就罵我是烏鴉嘴。我打斷他,擔心地問會癱瘓嗎。他又罵罵咧咧,說在媽祖廟給我許過願,夢還要分上下夜呢。我還是反駁他:“你的夢不是一向很凖嗎?”

“靠背喔!我還能夢到我能娶十八個老婆!” 說完他就啪地掛斷電話。


15
但沒有用的,怎麼樣都沒有用的。我總有一天要回大陸,總有一天要和他說再見。

那個日子越來越近,兩個人都在小心翼翼地避開這個話題。然而怎麼繞圈子,最後兜兜轉轉還是要回到原地。有時說到一半就噎住了,笑到一半就笑不出聲了。

後來我們索性不說話了,就一路開,開到大大小小的夜市,擠在人群里假裝對方不存在。有次他帶我去新莊夜市,走到bb彈槍的攤子,老闆誇張地大叫,啊又是你!你又來了!他終於笑出聲,特別驕傲地告訴我,每次打氣球他都能十發九中,老闆送禮物送得快傾家盪產了。結果他那天的發揮特別不好,只打中了六個氣球,他失魂落魄地摸着槍,望着牆上掛的玩偶發呆。

好像為吹破牛皮感到難堪,又像是沒有實現承諾而心有不甘。


16
沒過幾天,他又一副壯志滿滿的樣子要帶我去打槍。那次十發十中,老闆送給我一個很大的毛絨兔。後來手機響了,我把兔子塞到他的手裏,去接媽媽的電話。我和她為買哪天的機票回大陸吵得不可開交。

等我轉身告訴他要提前回大陸時,他正摸着那只兔子的耳朵輕柔細語:“你要照顧她哦,你不能虧待她哦,你欺負她我會打你的哦。”

我想哭又死命憋住,卻不想被腳邊的石頭一絆,差點摔在地上。他立馬放下兔子,撿起石頭狠狠砸下去,又撿起來再砸下去。“都是你!都是你!”他的罵聲越來越微弱,直到變成哽咽。

分別後,已經能熟練用微信的他,不斷給我發紅包。雖然每個只有幾塊錢,可是好多好多砸過來,就營造出一種非常富有的錯覺。我不知道他在幹什麼,他大概是想把他能給的,通通都給我。

那個晚上,我覺得自己特別有錢,一夜暴富的那種,帶着金項鏈的那種。


17
然而也是一晚上的錯覺,幻滅一下子便消失了。我想一個有錢人也可以這麼愛女友的,不斷地砸紅包,但是每個紅包里都有成百上千的錢。

我狠狠地捏了一下大腿,沒想到自己骨子里原來這麼俗。接着我又想起他擠在台北老樓里的屋子,六七十平米的地方,還有一個房間租給了台南打工者。

以前我問過他未來想干什麼,他說就這樣啊,演劇做便當。我恨鐵不成鋼地問,難道你就沒什麼鴻鵠大志嗎,就要這麼落魄一輩子嗎。他沉默着不說話,過了一會小聲地說:“開個咖啡館,你喜歡喝咖啡。”

那次我很理智,沒有中他的圈套。要知道台灣最不缺的就是咖啡館,到處都是咖啡館,不然就是雞排店。

也許為了一時的新奇,我願意擠在那樣的小屋裏。可是然後呢,接下來呢。小確幸是討人歡喜的,但終究是錦上添花的東西。那麼多台灣年輕人,口口聲聲地說要做咖啡賣雞排,他們開出租的父母卻一直抱怨物價的上漲,家境的敗落。

但想着想着,我還是哭了。找這麼多藉口都是假的,我為什麼不願和他生活在那樣的地方呢?他對我這麼好,我為什麼不願留在台灣呢?說了這麼多次的愛,怎麼一擊就碎了呢?

我扒拉着毛絨兔的耳朵,對自己特別失望。


18
我們曾經在基隆港相約,要一起去巴拉望,菲律賓一個還沒怎麼開發的島嶼。他從台灣出發,我從大陸出發,帶着帳篷在原始森林里發現奇妙的東西。而事實上,我們誰都不會連根拔起,拖着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走到對方家里。

也許吧,長輩說的都是對的。覆巢之下,沒有完卵,也沒有小確幸。


19
離開時,他淚眼汪汪地和我說:“下次不要坐鬆山機場的小飛機了,搖搖晃晃不安全。要來台灣,一定要坐桃園機場的大飛機。” 然後他又不甘心地補充,“哪怕機票錢我來出。”

我簡單地抱一下他就扭頭走了,一句話憋在心頭始終沒說出口。

回大陸後,很多次擠完地鐵工作到凌晨,我都想順着手機信號爬到寶島那頭,摸摸他面如死灰的臉,告訴他:

這輩子你做了很多錯事,但愛我,是你最不該犯的錯。

-----故事講完了-----
(以下是板主廢話)

故事前大半段很青春也很熱血,如果放在電影裡,最終的結局應該就是男主緊緊抱著女主說: 妳留下來,或者我跟妳走...

然而現實生活中,男女主角最後還是做了一個大部分的人都會做的決定,這沒有對與錯,只是兩人都明白未來的日子太長,柴油鹽米的瑣碎可能用不了幾年,就會將愛情耗盡...
說到底還是兩人的世界不一樣,對人生的方向與邁出的腳步不一致,而兩人誰也沒有勇氣放棄自己的一切義無反顧的跟隨另一方。

其實女生在一段感情裡,除了愛情精神糧食之外,也需要安全感。文中的男主很有愛,可是缺乏上進心,稍微理智一點的妹子大概都沒法與之長久。可能很多男生會覺得女生很勢利很現實,但其實不盡然,如果真的是個勢利眼一開始就不會交往,付出感情...
如果可以的話,我想沒有人會願意在投入感情後,只為了換來分手的結局。

女人不比男人經老,不管你願意與否,女人生理上的確不經時間考驗,上天賦予她獨有生育的能力,卻也在這個能力上定了一個時間限制,而所有與你在一起的時間,都是她對兩人未來一點一滴累積所投下的期望...

所以如果真的愛她,請不要讓她失望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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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, 53歲,新竹市,教育研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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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, 53歲,新竹市,教育研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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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:2018-01-11 08:52
他, 53歲,新竹市,教育研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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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:2017-11-06 21:57
他, 50歲,新竹縣,製造/供應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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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:2017-11-06 21:28
他, 67歲,台北市,其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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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:2017-10-30 21:40
他, 67歲,台北市,其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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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:2017-10-30 21:39
他, 50歲,新竹縣,製造/供應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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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:2017-10-30 21:21
他, 50歲,新竹縣,製造/供應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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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:2017-10-22 22:07
他, 50歲,新竹縣,製造/供應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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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間:2017-10-22 10:45
他, 54歲,台北市,其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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