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太太是個國小工友,很遲才結婚,只生了一個兒子。丈夫不幸車禍死亡,她自己也沒有什麼親人,與兒子兩人相依為命。第一次帶兒子來到友人的診所門診看感冒時,我就有深刻的印象, 她雖穿著樸實簡單,眉宇間卻隱含著堅毅自信,絲毫沒有被命運打垮的表情。 一個中年,低薪,也沒有什麼社會資源的單親媽媽,要獨立養育兒子,並不容易。我想維繫她繼續堅強下去的支柱,一定是兒子: 幸好他雖不是很聰明,應對還頗為有禮貌,看起來也滿乖巧的。她常跟我說,只要弟弟能平安長大,將來有固定職業,就是她畢生最大的安慰了。 多麼卑微的而滿足的情懷呢。 半年前這個剛上國中的兒子,突然發燒了四五天一直沒退,除了稍微蒼白及皮膚有怪怪的疹子外,沒有其他症狀。 我在他身上摸到幾個稍腫的淋巴腺,便建議去檢驗所作例行血球檢查,沒想到報告單送回來,竟顯示他血液有一些不正常的未成熟血球。 我告訴李太太,有可能是較複雜的血液病,還是要由兒童血液專家作檢查,才能確定。 不料,最後診斷竟然是血癌。當時我想,這幾年兒童血癌的治療成效,進步滿大的, 便告訴她,弟弟的癒後,應該還不錯。 再看到李太太,已是半年後。這次她是自己胃不舒服要看病。我問;「弟弟現在怎麼樣了?」 沒想到她面露淒涼地苦笑說;「死了。」我眞是一陣驚愕,她怎麼運氣那麼壞呢? 那時說得很樂觀,倒像是騙她一般了。霎時也想不出什麼話來安慰她,只能在聽完了這半年治療的經過後,拍拍她的肩膀,希望她多留意自己的健康。她回答說: 「我這麼歹命,早已認了,除了接受,又能怎樣呢?日子還是要過,只能怪孩子與我無緣多走一段人生。」接著又嘆一口氣說: 「看來只生一個孩子是不夠的,像這樣出了個狀況,就等於沒有了。」 望著她孑然離去的孤單身影,不禁感嘆有人就是命運多舛,不幸的事一再降臨。如果這算是生 命的考驗,未免也太殘酷了。 然而,我相信無論日子過得多卑微,李太太一定能再堅強地活下去。